阿成有事去找汪子相。

伊犁入雲閣的籌建，估算需要100萬兩銀子，而現在只有50餘萬，缺口極大。

入雲閣，是汪子相建議的名字。意為入雲登仙，為客戶帶來欲仙欲死的體驗的地方。

汪子相認真的聽著阿成講述關於各項事宜相關款項的花費，點點頭，他突然說道：“問你個問題？”

“嗯？”阿成以為是和入雲閣籌建相關的。

“4個人困在船上，船只能承載兩個人。四個人分別是皇帝、美女、富翁和士兵，士兵帶著刀。皇帝命令士兵把另外兩個人殺了，丟到水裏去，說會冊封他為萬戶侯；美女請求士兵把另外兩個人殺了，丟到水裏去，說從此就陪他過二人極樂世界；富翁說服士兵把另外兩人殺了，丟到水裏去，說會給他享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。你說士兵會怎麽做？”

阿成撇撇嘴，說道：“這得看士兵想要什麽。”

汪子相說道：“人們常說，皇帝是最有權力的，因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，率土之濱莫非王臣；人們也常說，富翁是最有權力的，因為有錢能使鬼推磨；還有人說，美女是最有權力的，因為但凡是個男人，無不為美女兩腿之間的寶地，走不動路，邁不開腿。更有人說，士兵是最有權力的，因為他手裏拿著刀。不過最後這個說法有點意思了，士兵本身不過就是把刀而已。所以……”汪子相看著阿成“所以，權力存乎人心而已。一切都存乎人心而已。”

阿成笑道：“很多人會選擇美女，選擇把皇帝和富翁殺掉丟進水裏。因為美女就好比是現錢，是能夠立馬兌現的。”

“所以大部分人只能是碌碌無為的庸眾而已。”

“我覺得這不過是個人選擇的問題。偏偏有人愛美人不愛江山。”

汪子相哈哈大笑，說道：“方公子是愛美人還是愛江上呢？”

阿成笑道：“我和你談的是錢的問題，是缺錢的問題。”

汪子相說道：“我來自徽州，家在新安江畔。我們徽商有句俗語‘前世不修，生在徽州，十三四歲，往外一丟’，講不完徽商從業的淒苦，道不盡商賈之路的艱辛。我們徽州山地居多，因黃山的秀麗而遠近聞名，也因山地眾多而苦困貧瘠。徽州的物產，難以供給居民的生活之需，為了生存，我們徽州人只能沿著新安江，出去經商，幾千年來，徽州人註定成為生意人，成為徽商。”

阿成笑道：“我可沒興趣聽你絮絮叨叨的講你的心酸往事。這個世界上，誰又比誰淒慘，誰又比誰幸福！”

汪子相哈哈笑道：“方公子久居衛拉特，果然沾染了他們的習性。”

阿成哼了一聲，不理會他。

汪子相繼續說道：“我以前，聽過一個故事。有一個富商，病了。他做夢，夢見拿松鼠尾巴做藥引，能夠治病，於是他開始收購松鼠尾巴，3錢銀子一條。松鼠攀爬於樹巔，極難捕捉，收購上來的數量有限，於是富商把價格提高到5錢銀子，沒多久又加到1兩銀子。村民聞訊瘋了一樣漫山遍野搜捕松鼠，有的村民甚至開始囤積松鼠尾巴，他們覺得尾巴還會再漲價。而事實上，他們也不知道松鼠尾巴究竟能用來做什麽。更有好事者開始炒作松鼠尾巴，他們花2兩銀子的價格收購，再以3兩銀子賣出，松鼠尾巴就這樣在這幫掮客的倒買倒賣中價格瘋漲，最高漲到50兩銀子一條。魔怔了的人們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要買賣松鼠尾巴，也並不清楚松鼠尾巴為什麽要那麽貴。後來，富商發現1兩銀子的價格，早已沒有人肯把松鼠尾巴賣給他，而他的病，竟然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痊愈了，所以他不再收購松鼠尾巴，也開始覺得自己當初花錢買松鼠尾巴的想法挺蠢的。再後來，這個村子裏的松鼠尾巴越來越多，也越來越貴，沒有人買的起，也沒有人再願意收購。村裏所有的松鼠尾巴，都囤積到一個富戶那裏，他花50兩一條收購的，本來打算70兩一條賣出，但早已賣不出去，降價至30兩、10兩、甚至1兩，也沒人願意再要了。整個過程，所有村民都掙到錢了，只有富戶血本無歸、傾家蕩產，他的萬貫家財，只換來一堆腥臭的，開始腐爛的松鼠尾巴。”

汪子相講的靜如止水，阿成卻聽的驚心動魄。

阿成認真聽著，說道：“外人來到村子，一定大為吃驚，一文不值的松鼠尾巴，竟然賣到了50兩銀子一條。”他似有所悟，說道：“所以價值存乎人心而已。”

汪子相點點頭，說道：“一如銀票、一如銀子。深究起來，銀票不過是一張廢紙而已，銀子不過一堆鐵而已，吃不得，喝不得，睡不得，只因為大家相信它們有價值。”

阿成想了想，說道：“所以讓大家有信心。這樣能使我有錢。”

汪子相湊近：“不光要讓他們相信，還要用利益綁定他們，這樣入雲閣才開的長久，開的平安。”

阿成笑了笑，說道：“你和衛拉特的一個人很像”

“哦？是誰？”

“你一定知道我說的是誰！”

汪子相笑笑：“我就喜歡和你這樣的聰明人合作。”

阿成笑了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：“我回衛拉特，商隊不能空跑。打算帶一批磚茶、絲綢回去，你一定有上好的資源，也一定會以極低的價格給我，對不對？”

汪子相笑道：“你倒是不肯吃虧，算盤打的啪啪響！行，沒問題！”

“還有，我沒有現銀支付貨款。你知道的，入雲閣很需要花錢的。”

汪子相哂笑：“沒關系，貨款我出。銀子權當我加到入雲閣股本裏的。還有，這些也都是要新加到字據裏的。”

阿成瞪了他一眼，說道：“你們徽商倒是不肯吃虧，算盤也打的啪啪響！”

汪子相說道：“我們徽商講究‘立字為據’。經商，要講誠信，要著契約。還有，我不相信人，我信白紙黑字！”

阿成起身欲告辭，汪子相說道：“如果到時候依舊缺錢，可以找伊犁的三通和票號拆借。他們可以給你極低的利息。”

阿成瞪大了眼睛：“還要利息！你們徽商，不光手長，還心黑！”

幾天後，已是立春，東風解凍，蜇蟲始振。

汪子相與阿成送行，商隊渡江北上，臨登船前，阿成說道：“往返衛拉特，路過的多是陜甘總督的地界，商隊稅賦挺重，而且盤查很嚴，你有辦法辦下陜甘總督的票引麽？”

汪子相說道：“你第一次有辦法把玉石運過來，下次自然還能運過來。不過我提醒你，現在風聲更緊了，以後最好少這樣運送大宗玉石，規模小一些，風險會小很多。”

阿成笑笑，說道：“我只是想省點錢而已。你知道的，沿途關卡多如牛毛，不管我販玉石，還是別的商品，賦稅、賄賂官員所花的銀子，都讓人肉疼。”

汪子相笑道：“想掙錢，還不想割肉！又想當婊子，還想立牌坊，哪有這樣的好事！”停了一停，他又說道：“你可以找兆惠，他是陜甘糧臺，”

“我該怎麽讓他幫我呢？”

“你自然有辦法。”

阿成笑笑，登船。

汪子相在岸邊說道：“阿成，你知道的，清國和衛拉特在不久的將來，必有一戰，到時候你站在哪一邊呢？”

這個問題阿成不曾認真想過，楞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我是衛拉特人。”

汪子相說道：“你只是生長在衛拉特而已，你父母都是漢人。”

阿成冷笑道：“對，我父母都是漢人。不過既然你知道我姓戴，那你更應該知道我父母的遭遇，知道我全家的遭遇，那你應該也知道我會站在哪一邊。”

“逝者已逝，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，阿成！聰明人都知道審時度勢，因勢利導。國事、家事，其實有時候和為商類似，不過都是交易罷了。我們只需要是最終贏家就好。”汪子相說道。

“誰又是最終贏家呢？”

“活到最後的人。”

“那我寧肯站著死！”

“那為什麽不站著活到最後呢？”

阿成不語，他突然擡頭問道：“汪卿，汪子相，你又站在哪一邊呢？”

汪子相道：“我站在勝利的那一邊。”

“勝利的又是哪一邊呢？”

“我站的那一邊。”

阿成哈哈大笑：“希望到時候我們不要成為敵人。”

汪子相笑道：“戰場上解決不了的，又都會回到談判桌前。政治解決不了的，有時候經濟能夠解決。政治即軍事，軍事即經濟。希望到時候你不要成為我的敵人。”

阿成笑道：“我人微言輕，物匱資乏，能夠成為汪公子的敵人，那是我的榮幸。”

汪子相與阿成作揖分別。

船揚帆起航，阿成轉身進了船艙。

“公子，你原來姓戴啊”楚婉兮扶阿成坐下。

阿成不習慣坐船。船只在江心翻轉騰挪之際，他的胃似乎也在翻江倒海。他閉著眼，臉色蒼白，額頭滲出了細汗。

阿成睜開眼，看著楚婉兮，嚴肅的說道：“婉兮，以後不該問的不要問，不該知道的也不要知道，知道了也要裝作不知道。”阿成停了停，似乎在調整呼吸，“這樣你才更安全。”船只猛的搖晃，他把婉兮的胳膊攥的更緊了。

雖然被訓斥，但婉兮覺得心裏暖暖的。

商隊溯江北上，沿著運河到達山東臨清，然後轉旱陸，向西而行。過開封，經洛陽，入潼關，不久便到了西安，下榻在漢未央宮故址旁的客棧，與提前抵達西安的小樓匯合。

見面後兩人便商討怎麽獲得陜甘總督票引的事宜，有了票引，目前這批運送至衛拉特的貨物能省下幾千兩銀子，也能為以後販運商品鋪路，省下不少銀子。

小樓說陜甘總督這邊票引不好措手，清吟小班閆老板也不肯幫忙，之前借他的名號一路招搖撞騙，已然惹得他大怒，自己這邊好不容易才擺平。

阿成說讓小樓想辦法約陜甘糧臺兆惠，自己來會會這個兆惠。

兆惠，全名為烏雅·兆惠，生於康熙四十六年（1708年），字和甫，滿洲正黃旗人。雍正帝的生母孝恭仁皇後烏雅氏族孫，都統佛標之子。乾隆九年（1731年），兆惠以筆帖式的身份被授為軍機處章京，入值軍機處。在清國與衛拉特關系日益緊張之際，外調至陜甘糧臺，負責為巴裏坤地區清軍供應軍需物資。

糧臺設總理事一人。含8所，各所督辦包含：文案所、內銀錢所、外銀錢所、軍械所、火器所、偵探所、發審所、采編所。若發生戰事，則增設前敵糧臺、後敵糧臺及轉運局。

軍馬未動，糧草先行，陜甘糧臺是關系巴裏坤前線的緊要之處，總理事兆惠自然不是簡單人。

阿成需要提前好好做做功課。

客棧，阿成租的套間內，火燭通明。阿成與楚婉兮兩個人秉燭查閱資料，關於兆惠關於陜甘的資料。這些資料都是通過小樓，從地下黑市買來的。

這是一個一廳兩居的套房，阿成與楚婉兮各居一室。婉兮現在儼然成了他的機要秘書。

良久，阿成漸漸有了想法，便讓婉兮歇歇，招呼巴圖整點宵夜。巴圖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臊子面，他說這是關中地區的特色美食。

婉兮回房，拿出一套精致的小碗筷，從海碗裏撈面吃。在一邊吃的熱火朝天的阿成看見，不禁莞爾。

第二天，阿成找小樓密議，事情終於有了頭緒。

乾隆十二年，在京城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。京郊盧溝橋地區，出了一幫造反的亂民，領頭的叫王倫。亂民們以邪教白蓮教為組織，糾集在一起，裝神弄鬼，蠱惑人心；打家劫舍，意圖不軌，此事甚至引起了乾隆帝的註意。不久，這一幫亂民後來為官軍剿滅，附擁之民看白蓮教的法術盡數無效，便紛紛做了鳥獸散。

領頭的王倫被捕獲，據他交代，他是陜西富縣人，召集義民只為反清覆明。

清廷對於反清覆明之議最為敏感，此事傳揚開，必然株連甚廣，從陜西到京畿重地各官員全都脫不了幹系。而且乾隆帝頗為自負，常常自詡願為千古一帝，鑄造十全武功，在他治下的京城出了白蓮教亂民，還是專為反清覆明的，必然會引起乾隆皇帝的震怒。龍顏大怒之下，不知會有多少人，多少官員受到牽連。因而刑部官員不管王倫怎麽叫囂是要反清覆明，只把他一頓好打，打得他屎尿不禁，打得他跪地告饒，逼迫其簽供畫押後，往死牢裏一丟，再無人理會。

刑部上呈至禦案的附有王倫的口供的折子上，是這麽說的，說王倫和一眾亂民，本在陜西富縣務農做工，只因去年家鄉遭了災，沒了活路，一眾人便糾集到一起，一路乞討到了京城，這才惹出了聚眾滋事的禍事。

乾隆帝雖然自負，但也不傻。

陜西遭了災，災民都跑到京城，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，自己才知道，那麽陜西的眾官員，沿途及京畿的眾官員，都是幹什麽吃的！再有，之前收到的陜西方面的奏折上說，陜西今年明明是豐收年啊，就是陜北地區有一定程度的歉收，那也不至於鬧出饑荒來。還有，歷史來看，一般是河南饑荒，饑民往陜西跑，陜北饑荒，饑民往關中跑，關中饑荒，饑民往漢中、四川跑，少有陜北饑民往京城跑的。

諸多疑點，引得乾隆帝頗為不悅：自己這麽聖明的一個皇帝，學富五車、才高八鬥，讀過的書汗牛充棟，著過的詩浩如煙海，你們這幫刑部官員難道是欺負我沒文化不成！

加之他又聽說的關於白蓮教反清覆明的一些傳言，於是乾隆帝痛批刑部官員“帶奸民解說，心術不可問，不宜覆居刑訴，為世道人心害”，斥罵他們，明明沒有饑荒，在這裏瞎說，是何居心？為奸民解脫？還是詆毀皇帝無能？即便是有饑荒，也都渾然不知情，以致釀成民變。

於是乾隆令軍機大臣武英殿大學士兼禮部侍郎胡中藻為欽差大臣，前往陜西，專職查辦王倫聚眾造反一案，乾隆叮囑他務必查清陜西是否有災民以及白蓮教詳情。

胡中藻，好熟悉的名字，阿成心中感慨道。

見到兆惠，是在一個未央宮故址旁的一個茶樓私密的包間裏。兆惠身著便服，頭帶寶石圓帽，身著藏青色馬褂，一副旗人貴族派頭，卻又有些讀書人的氣質。

見面，簡單寒暄後，阿成直抒來意：“大人是陜甘總督的重臣，也是巴裏坤前線倚仗的柱石。大人只要替在下辦得陜甘總督票引，我即有辦法替大人消災。”

兆惠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，他似乎不太相信這個年輕人，他問道：“我又有什麽災？”

阿成不緊不慢說道：“胡中藻胡中堂正在前往陜西的路上，皇上令他徹查王倫一案。若是王倫反清覆明坐實，陜西地區官員怕是責任不輕；若是王倫確為災民，那麽身為糧臺的大人，怕是也脫不開幹系吧。”

兆惠冷笑道：“胡中堂前來，我自有應對的方法。何況今上乃聖明之主，斷乎不會為一打著反清覆明的白蓮教草民，而過度苛責臣子的。”

阿成說道：“大人心知他是反清覆明的反賊。清廷對於反清覆明之敏感，想必大人比我這番邦人士更有體會，到時候皇上會如何抉擇，還請大人仔細思量。在下是覺得沒有必要為這一草民，賭上眾陜甘、京畿官員的仕途命運。”

兆惠聞言沈吟不語，又思量著汪子相的推薦信，於是說道：“賢弟有何良策？不妨說出來給愚兄一聽。”

阿成說道：“陜西富縣及陜北地區確實有歉收，但沒有發生旱災，胡中藻那邊就由他據實回奏即可。但王倫確實是災民，現在是災民，以後也是災民，而且是個略有瘋癲的災民。”

兆惠不解：“願聞其詳。”

阿成接著說：“陜北歉收，但官府征糧照舊，因為大人這邊收到情報，說衛拉特可能有軍事動作，於是大人這邊未雨綢繆，先期屯有一批糧草，以備西邊巴裏坤戰備之需，所以對於陜北的不至於引發大規模饑荒的糧食歉收，未與及時賑濟。王倫這一批游手好閑之人，借口家中沒有餘糧，前往京畿重地，意圖假借災荒，騙得政府救濟，又偏信邪教，聚眾滋事而已。事情的全過程，皆因王倫等一批人異想天開。聖上愛民如子，眾臣工方才容忍他們到現在，只因他們聚眾滋事，方才予以剿捕。對於大人而言，則更是心系軍國大事，為皇上分憂的肱股之臣。”

兆惠仔細聽著，說道：“賢弟的見解是好，但其中有兩個關鍵環節。其一，王倫的口供，要是他堂前翻供，又嚷嚷著反清覆明如何；其二，要是衛拉特沒有軍事動作，我這不成了杞人憂天，且有致民眾於水火不顧之嫌了麽？”

阿成微笑道：“其一，王倫的口供問題，我相信在京官員無不希望王倫是頭腦混亂，胡言亂語而已，我相信刑部自有方法讓他不會也不敢翻供，最不濟直接殺掉他，反正他偏信邪教，意圖謀反，也是死路一條。”

小樓補充說道：“最好不要殺王倫，以免落下口實，有殺人滅口之嫌。不過大人大可放心，刑部的官員有百種方法讓他閉嘴，而又不落下口實”

兆惠點點頭：“那其二呢？”

阿成說道：“我這邊在巴裏坤西面別失八裏駐紮有上萬衛拉特戰士。我可以讓他們在巴裏坤以東駐紮，狩獵，權當是練兵。想必巴裏坤將軍見狀必有密折到京城，陳述衛拉特軍事異狀，要求備兵備糧。兩相對照之下，聖上自然覺得王倫滋事不過皮癬之癢，衛拉特才是心腹大患。王倫反清覆明一案自然大事化小，小事化了。眾官員也相安無事。”

兆惠仔細想了想，覺得還有問題：“調動上萬衛拉特士兵，這不是一般的小動作，我又如何相信你一個商人能夠做到呢？”

阿成笑了笑，從懷裏摸出一串符節，遞給兆惠：“大人久居西陲，想必認得此物。”

兆惠捧著符節仔細端詳，狼骨刻的奔馬，托忒文的雕字，竟是輝特部汗王符節，兆惠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阿成。

阿成說道：“駐守別失八裏的，是輝特部曾偉奇汗的兒子巴音，我修書一封與他，叫他會獵於巴裏坤以東即可。”

兆惠仔細想了想，說道：“賢弟的主意可行。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言明，輕啟戰端是禍國殃民的大事，你們一定不得草率行事。”

阿成說道：“大人放心，衛拉特士兵只是在衛拉特境內執行例行的春季會獵而已。再說了，沒有大汗的號令，我有幾個腦袋，敢妄自啟釁。”

兆惠點點頭，說道：“那就照賢弟的辦，巴裏坤那邊有了消息到京城，我這邊票引自然就到了你手裏。也無須陜甘總督的票引，陜甘糧臺督辦各類物資，拿著我的票引，保證你從巴裏坤到開封一路暢通。不過我有言在先，票引涉及的物資價值不能超過10萬兩銀子。”

阿成笑道：“大人！這也太少了，20萬兩物資吧？”

“不行！就10萬兩！”

“那我物資就全是玉石。”

“全是玉石的話最多8萬兩”

“8萬兩？那我商隊回程時得滿載物資回去”

“嗯……可以，鐵器除外。”

“放心，只是帶些生活物資，茶葉、絲綢之類，不涉及軍事用途。”

兆惠點頭，示意成交。

目送阿成與小樓離開，兆惠心中暗自嘆氣。他心所系，不過大清江山穩固，臣民安居樂業而已。聖上對於反清覆明的言論、舉動過於敏感，常常大起殺戮，這絕非天下之福，也非永保大清江山的正途，只是他人微權輕，能夠消弭一些禍事，也算是對得起聖上，對得起大清百姓了。還有就是今天見到的汪子相信件提及的個人，阿成。他明明是漢人，卻絲毫沒有替大清分憂之心，除了錢之外，似乎天下大事，都與他無關。

不過，漢人似乎也沒有替大清分憂的義務。想當初“揚州十日”“嘉定三屠”，多少無辜百姓慘遭屠戮，興亡皆百姓苦而已。想到這裏，兆惠不禁苦笑。

拿到陜甘糧臺的票引，每年販8萬的玉石和眾多物資來往大清及衛拉特，少說也得賺30萬銀子，分得一些給聯系玉石雕刻及銷售的汪子相，應該也能賺得20萬兩銀子。

阿成心中頗為得意，政治即軍事，軍事即經濟，權力的游戲當中，似乎越來越有趣了。

回到客棧，阿成立即修書一封，寄給巴音。書信內容只是問候之語，但信中藏有提前和巴音約好的密語，大意是讓巴音盡快盡起別失八裏之兵，會同沙漠之狐的士兵，在巴裏坤以東地區招搖打獵，故布疑陣，兵力軍勢越壯越好。

書信交由清國的驛卒，以糧臺密信的名義，八百裏加急送往巴裏坤，再轉交巴音。

另一邊，兆惠秘訪陜甘總督鄂昌，說明王倫案厲害關系，言明一切只為前方軍務，但未提與阿成的合作。

欽差大臣胡中藻來到陜西，陜甘總督及各巡撫道臺接待了他，具言其事。胡中藻也實地到富縣調研一番，回京後向乾隆帝言明了陜西富縣歉收，官員囤積軍糧，疏於賑濟一事。

同時，由刑部、都察院、大理寺三法司會審王倫，王倫如實招供，說家鄉遭災，又受到白蓮教蠱惑，因而一批人糾集到京城，意圖滋擾事端，從而獲得朝廷對家鄉的格外優待。王倫口供思路清晰，前因後果也符合事實，三法司將會審結果呈至禦前。

王倫之所以如此這邊信誓旦旦，又思路清晰，不過是有專業的人教授與他的，並且向他言明，如此做，便可留他一條命在，否則斬立決。王倫雖然膽大妄為，但在生死面前，立即妥協了。

乾隆看了胡中藻的奏折，及三法司會審的回奏後，久久未做決斷。不久，巴裏坤將軍八百裏加急送來了折子，折上說衛拉特在巴裏坤外集結，似有萬兵之眾，好在我方這邊提前做了準備，糧草軍械一應俱全，敵見無機可乘，便徐徐而退。

於是此案便有了定論，乾隆勉勵巴裏坤將軍傅爾丹繼續時刻關註衛拉特動態，同時褒揚陜甘總督及糧臺事先準備妥當，特每人賞荷包一個。王倫一案，諸官員未與追責。至於王倫，本來欲斬立決，後在刑部官員建議下，說可以留著他用以調查白蓮教事宜，於是王倫就依舊被關在死牢中。

可憐王倫以為自己會重獲自由，哪知竟是這般不生不死的結局，在昏暗的大牢中，真正是叫天天不應，叫地地不靈。

正當乾隆帝批閱王倫案奏折時，阿成商隊一行人，早已拿著陜甘糧臺的票引，一路風平浪靜的返回衛拉特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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